【郝兆头】蝴蝶
他们少得可怜的家庭生活的主要部分，就是下班回家一起吃从单位带回的盒饭。今天难得一起出去吃饭。他来得早，便等着她，但他心里压着事情，于是随手拿出笔在纸上写了起来。可他的思绪，不成句，不成词，不成公式，留在纸上的只有纷繁散落的锐角与双环。
“你在干什么呢？”突然他感觉到柔软的头发顺着他的脖子滑下来。“在画……蝴蝶？”
他转过头，正对上她的脸。既然她先说了蝴蝶，他便也觉得她的眼睛真像蝴蝶，浓密纤长的睫羽，在黑白分明的水面扑闪。
“并没有画什么。”他本来要把纸收起来，但是……“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画蝴蝶？这看着像蝴蝶？”
“当然啦，你没有画过蝴蝶吗？你看，这一对儿圆的，不就是蝴蝶的翅膀吗？还有这个……这是侧着飞的小蝴蝶。”她伸手为他描画着，“这不就是蝴蝶的身子？这不就是蝴蝶的触须？”
他再回头看纸，也看到了满纸蝴蝶，纷纷繁繁地扇动着微黄的双翅，乱花渐欲迷人眼。“……原来还可以这样看……”他喃喃自语道。
“在想什么呢？是工作上的事情吗？唉，我早猜到了。虽然我不懂你的专业，但数学符号我还是认得的。”
他抬头发现她已经在对面坐下了，正托着下巴观察着他，看了又看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。
“怎么了，难道我脸上……”他紧张起来：难道刚才不小心把墨水抹脸上了吗？
“不，不，我只是……我只是想到了蝴蝶！”她忍俊不禁地笑，笑声停了，眼睛里依然盛得满满的。“我也是突然想到的……你不知道蝴蝶跟你有多相配呢，因为庄周梦蝶，还有……在西方蝴蝶是灵魂的象征……”
注意道他脸上少见的茫然表情，她又情不自禁地笑了：“我都忘了，你对这个不感兴趣。但即使是这个时代文学依然有它的价值，不是吗？就好像我现在知道马主任心里在想什么，但是马主任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？”
作者后记：
灵感来自于马兆在遗嘱上画的∞和在便签背面（正面写的就是“元指令：延续人类文明”）写的4。你会发现这两个字符确实从某种角度看都很像蝴蝶。
蝴蝶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马兆、适合数字生命的意向：在东方有“庄周梦蝶”，现实与虚幻的分界线到底谁能定义；在西方是蝴蝶女神普绪克，灵魂只此一个、超越生死、永世不变。
因为我存着郝兆头的私心，我愿意相信：当马兆在遗嘱上画下无限之环时，他想到的也许不是爱人，但一定是蝴蝶。
评论(1)